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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軾《定風(fēng)波常羨人間琢玉郎》原文、注釋、譯文、賞析
王定國歌兒曰柔奴，姓宇文氏，眉目娟麗，善應(yīng)對，家世住京師。定國南遷歸，余問柔：“廣南風(fēng)土應(yīng)是不好？”柔對曰：“此心安處便是吾鄉(xiāng)�！币驗榫Y詞云。
常羨人間琢玉郎，天教分付[1]點酥娘。
自作清歌傳皓（hào）齒[2]，風(fēng)起，雪飛炎海變清涼。
萬里歸來顏愈少。
微笑，笑時猶帶嶺梅香。
試問嶺南應(yīng)不好？
卻道：此心安處是吾鄉(xiāng)。
【注釋】
[1]分付：賜予。
[2]皓（hào）齒：白白的牙齒。
【譯文】
常羨慕你這英俊男兒，儀態(tài)嫻雅，容顏如玉，老天多情又賜予你一位肌膚白皙如酥的美女。聽她清歌一曲自作自唱，輕啟皓齒，歌聲清揚；微風(fēng)乍起吹送，似有飛雪飄灑攜去熱浪，炎炎酷暑變清涼。從萬里外的嶺南歸來，更加煥發(fā)了你們的青春。難忘你們的微笑，淺淺的笑容里還帶著嶺南梅花的清芬。試問謫居嶺南的處境該是難以習(xí)慣吧？想不到她的回答卻是：我這顆心兒安放在哪，哪兒就是我的家鄉(xiāng)。
【解析】
王定國即王鞏，字定國。受“烏臺詩案”牽連，被貶謫到地處嶺南荒僻之地的賓州（今廣西賓陽）。王定國受貶時，其歌伎柔奴隨行到嶺南（嶺，指大庾嶺）。這首詞寫于王定國遭貶后自嶺南賓州歸來，東坡與二人于汴京相逢的家宴上。柔奴為勸酒時，東坡問她是不是不習(xí)慣廣南的風(fēng)土，柔奴答以“此心安處便是吾鄉(xiāng)”。蘇東坡聽后深受感動，寫了這首詞，刻畫出一位不僅有姣好容貌也有著美好心靈的歌伎形象。
起筆“常羨”二句，以“琢玉郎”和“點酥娘”為喻，形容王定國與其歌伎柔奴的美好形象�！白劣窭伞奔从褡恋纳倌昀�，形容王定國的美好儀態(tài)；“點酥娘”為一歌女名，這是用“點酥”比喻柔奴的肌膚如同凝酥般白皙嬌美。上闋寫人、寫歌、寫情，用簡潔的筆觸勾勒出一個美好、歡快、清爽的情境。蘇軾與王定國、柔奴三人有一個共同的人生境遇和共同的苦樂情懷：同是“烏臺詩案”的蒙冤被貶、歷經(jīng)苦難又走出苦難的無辜受害者。蘇軾用人的美好依舊、自作自唱的清歌、酷暑“變清涼”的如釋重負的感覺，寫出了他們走過人生的陰霾、面臨命運的轉(zhuǎn)機時的欣悅的心境。“雪飛炎海變清涼”的感覺出語新奇又真切。
下闋“萬里歸來顏愈少”三句也寫得有形、有情、有神韻�！邦佊佟币庵^雖飽嘗他鄉(xiāng)漂泊之苦，歸來反而風(fēng)采依舊，暗寫了柔奴的堅韌與內(nèi)在的活力。平靜的“微笑”之中漾溢出嶺南梅花傲雪的貞靜的梅香，以笑引梅，以花寫人，以梅的清香寫人的內(nèi)質(zhì)的美。蘇軾選了一個“微笑”的鏡頭，然后用奇妙而又意味深長的想象將美好的視覺形象與嶺南“梅香”的嗅覺美感通感起來，喚起讀者聯(lián)想，境界全出又含有蘇軾的情意結(jié)句又出新意——“試問嶺南應(yīng)不好”，卻引出一句警策雋永的人生悟語——“此心安處是吾鄉(xiāng)”，雖然化用《吾土》的“身心安處為吾土”，但用于這里十分符合柔奴和王定國的經(jīng)歷。在贊美一位看似柔弱卻堅強的女子的同時，也表達出自己隨緣自適、隨遇而安的心態(tài)，同時表達了對受到“烏臺案”牽連的友人的一種關(guān)切，這種關(guān)切并沒有感傷的情調(diào)，而是經(jīng)歷了風(fēng)雨重見彩虹的欣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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